苍天无极

The Ordinary Men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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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庆在长夜里醒来。

窗外的风声仍未停息,天气预报的寒潮正席卷着这座城市,呜咽着,宛如悲号,让南庆双耳嗡鸣。
兴许不仅是风的原因。他默想,把手伸向身边,企图探寻着数小时前还存在的一抹气息。但他落了空,只有一个人型的凹陷存于彼处。

他的身边原本是有人的,想来大抵是去了卫浴间。于是南庆摸黑下床,没有穿拖鞋,而是静悄悄地,想给爱人一个惊喜。今天是元旦,一切理应富有激情。

不知走到何处,他踩到一地湿滑。南庆嘟囔了几句,而愈走积水越多,越黏滑。他不得不放弃惊吓计划,按下了电灯开关。

他以为自己眼花,于是揉了揉,又揉了揉,直至差点将双眼挖去,但世界仍是真实。

一地殷红。


韩野随手扳开打火机,而火苗在萧瑟的风里骤然窒息。他暗骂一句,背风点好烟,系上了风衣的扣子。耳机里的女主持人对着几则烂俗新闻喋喋不休,他于是关上了蓝牙广播,但并不将耳机取下。

去警局的路说远不远,但在这样的天气里若靠徒步行走也绝说不上近。街上满是行色匆匆的人,新年的钟声在昨夜敲响,但生活并未因此而放下众生,使后者得到喘息之机。相反,它以更加低沉的声音,挥舞着皮鞭,催促着奴隶们向前快跑,发出呜呜的吼叫。

制服是被装在手提箱里的,若是在大街上身穿办公服除了降智之外不会有别的益处。韩野在看见一个女人后更加确信这一点——她穿着一套完整的巡警制服,一尘不染,同样低着头疾走,身旁上班族纷纷予以侧目。

应该是不知哪个小组的新人。韩野摇摇头,他已经过了三十大关,在警局算不上新人也不是老资格,生活水平不高不低,独身,如同每一名庸夫凡卒一样按部就班而精准。没有足以升职的案子,韩野也只能无为若此。

办公室的咖啡总是格外浓郁,比起卖场的大有过之。一名刚换好衣服的,三十多岁的警察端着咖啡杯,正想独自度过宁静的一段上午时光,却听见一阵纷乱,韩野的顶头上司拿着几张文件过来,随手交给前者。

“昨晚的案子,你来查。”上司耳语几句,便转身离去,只留抓着卷宗,尚且茫然的韩野。

韩野不喜欢查案——是的,他是警察,可是这又有什么关联?他更喜欢独自坐在办公室,身体放空地消磨一天又一天。他没有家人,数年未曾升职,一眼就能看到死,清澈透明。

他戴上耳塞,把喧嚣拒之门外,看着手上的小本子,翻开第一面。

「前街杀人案」


韩野赶到现场的时候,已经日上三竿。街边这间小屋周围被拉上了警戒线,几辆警车稀稀拉拉停在周围。上级对这个案子不大重视,按照他的意思,最近城里治安欠佳,在办公室做个样子查查也就算是有了交代。但韩野总觉得欠妥当,最后还是孤身前来。

远远地,他就看见一个长发的身影正在屋内踱步。韩野疑心是犯人回到现场,悄悄走近却发现是早上的制服女郎。女郎也看见了他,略一躬身,算作施礼。

二人距离现已远,韩野几步就近了身,打量着从未在警局里见过的新人。面容说不上俏丽,但是很典雅,站在那里便散发着一股冷淡的气息。男人抽抽鼻子。

“我没听说还有人一起来查这个案子。”韩野怀疑地问。

“我是临时调来的,要和你搭档处理这个案子。”女人不卑不亢,右手摸索出一份身份证明。

韩野不太相信女人的回答,上级虽然不靠谱,但应该还不至于随意安插搭档的程度,但是既然看见了证明,他也只能勉强接受这个空降来的伙伴。礼节上讲,自我介绍是应当的。

“韩野,中级警探。”

“池子,特派员。”

韩野短促地嗯了一声,又打量了一下四周。显然,池子来得比他早很多,甚至已经上下翻动了一遍。死者被运到了法医处,不大宽敞的屋子里凌乱异常,卫浴间里满是血迹和画上的几道白线。

“你看到死者的情况了?”韩野问,想略过一些无聊的流程。

“胸部被重击,整个胸腔都陷下去了,内脏碎了一地。”池子盯着现已空荡的卫浴间,低声说,“更具体的结果要等法医验尸。”

“嫌疑人呢?”

“控制住了,正在前街分局。”

韩野还是承认了,对方比他更像一个真正的警察,他有点怀疑池子是不是新人,第一次看到现场居然能毫无反应。但一看到她连褶都没有,显然新近穿上的警服,韩野这疑虑便打消了大半,只能相信池子的确是心理素质过人。

“你要去见他吗?”池子问,已经移开了视线,轻捋了一下头发。

“去见见吧,权当先行了解情况。”韩野略一思考便做出了决定。

池子点点头,出门去发动车子。当听到引擎的轰鸣声时,韩野才记起二人此刻是搭档,于是急忙赶进副驾驶的位置。莫名其妙的一男一女便一同上路。


“不是我。”这是南庆清醒过来之后的第一句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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